区域社会史的研究,一直是中国古代史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。不过宋代以前由于地方史料较少,所以一般来说是很难做区域社会史研究的。然而,地域社会史研究是推动史学进步的一个有力视角,唐史研究也不可或缺。早在一九九七年,日本京都大学爱宕元教授就汇集自己有关论文合集为《唐代地域社会史研究》;日本唐代史研究会也意识到这一问题的重要性,一九九九年编辑出版的唐代史研究会报告集第八集,即为《东亚史上的国家与地域》;虽然都是散篇论文,未必都契合主题,但“地域社会”的问题意识十分强烈。当二零零七年中国唐史学会计划在上海师范大学召开学术研讨会时,我在筹备会上极力倡导以“地域社会”为主题,成果就是严耀中教授主编的《唐代国家与地域社会研究:中国唐史学会第十届年会论文集》一书,因材料原因,论题不集中,推进也有限。
幸运的是,唐朝两京地区保存史料相对多一些,特别是最近二三十年来大量碑志的出土,为这项研究提供了深入的可能。徐畅博士的这本著作,题为“长安未远:唐代京畿的乡村社会”,选择唐代京畿地区作为区域社会史研究的探索领域,汇集传统文献、石刻资料、考古文物材料,乃至敦煌吐鲁番文书中的有关记载,深入检讨都畿地区特定的乡村社会,在京畿地区乡里的复原、当地户口的统计,民户生计的考察等方面,都有超越前人甚至填补空白之处。这项研究有不少方面是前人没有做过的工作,而这也正是历史学工作者责无旁贷的任务。
与此同时,要处理这样一个城乡之间、都畿周边的地域社会历史,史料零碎而不系统,因此需要有自觉的理论思考。这方面,作者也做了充分的努力,其结论可以和宋元明清地域社会史研究相比较。
大概在二零零六年春季学期,我曾经在中国人民大学给新成立的国学院学生上过一门“西域胡语与西域文明”的课,徐畅是课代表,经常有机会和我交谈。我发现这个本科生学习认真,遇到问题追根到底,有做学问的资质。后来我和国学院的孟宪实教授一起合作整理“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”,徐畅写了一篇关于“城主”的文章,孟老师介绍她来和我谈谈,我觉得相当不错,经过改订,推荐到《西域研究》上发表。以后徐畅从隋唐史转向秦汉史的学习,师从王子今教授,对于秦汉社会生活、性别以及出土简牍,都有些心得,在《历史研究》等刊物上发表了几篇文章,崭露头角。
二零一零年,徐畅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,跟从我攻读博士学位,又转到隋唐史的领域,先后参加过我所主持的“新获于阗汉文文书的整理与研究”、“大唐西市墓志的整理与研究”“新出土及海内外散藏吐鲁番文献的整理与研究”项目,同时也参加社科院历史所黄正建先生主持的“《天圣令》读书班”和北大等单位的学者主持的“走马楼吴简读书班”等,受到了多方面的训练。她读书用功,勤于写作,完成多篇不同课题的论文,先后发表在《文史》、《中华文史论丛》、《文献》、《简帛研究》、《敦煌研究》、《吴简研究》等刊物上。她还应汪海岚(Helen Wang)和韩森(Valerie Hansen)的要求,为她们所主持的“丝绸之路上作为货币的织物”(textiles as money on the Silk Road)项目,撰写了一篇关于唐朝钱帛并行的文章,翻译发表在《英国皇家亚洲学会会刊》(Journal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)上,这对于一个博士生来说,是难能可贵的。
现在,徐畅的书稿经过多年的修订、打磨、增补、理论提升,终于纳入“三联•哈佛燕京学术丛书”,行将付梓,征序于我。因略述唐代地域社会史研究之学术脉络,以及与徐畅学术之交往如上,是为序。
二零一八年七月三十一日酷暑中完稿
于北大朗润园中所